陛下瘋魔(十六)

似錦:

#水牛示範如何進一步退十步。


#蘇蘇氣水牛的那段,我寫寫又改改,怎麼寫都怪怪的,總覺得寫不到蘇蘇真正的想法。哪天想清楚了應該會再改。


#祝大家週末愉快~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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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.


元月十五上元節,宗室皇親齊聚在宮中賞燈作樂。宮中難得熱鬧,這場由皇后柳氏卯足勁操辦的宴會,不意外獲得滿堂采,賓主盡歡,連寡言慎行的皇上似乎都被氣氛感染,帶著微笑多喝了幾大樽。只有魯敬知道,陛下特地要他換上來自北方邊關的大雁刀,辛辣尖銳,一入口便從舌尖直剖到腹中,五臟六腑全燒成灰燼。


自這日起,蕭景琰每日皆面對著不少人,卻無一人對他額上的牛角有所疑惑驚懼,幾乎令那些知情者鬆了一口氣。說是「幾乎」,因為其中仍有幾個人不高興,譬如小皇子:「父皇怎麼不戴牛角了?父皇戴牛角很威風的。」皇后趕緊哄他因為牛角壞了父皇便不戴了。


另一個不高興的人,是靜太后。那些人說什麼牛角消失了明明還好好的安在額上,興許是他們看不見了吧。她覷一眼皇帝兒子頭上那灰黑色靜默卻巍然的存在,輕輕嘆了口氣。每日上朝議事決斷下朝批奏章,蕭景琰表面上似乎一如往常平靜無波,但,知子莫若母,他深黑圓潤的鹿眼愈來愈像一潭深沉的湖水,風吹過絲紋不動,不知底下蘊含了多少未被發掘的情緒。靜太后心亂如麻,原先將梅長蘇找回來是為了蕭景琰,不料這個執拗的笨兒子害慘人家,如今自己似乎也沒有比較好,心結解了一個又結了另外三四五六個,現在再把小殊送走也來不及了吧…靜太后一邊感到悵惘,一邊把食盒拿給蕭景琰。


第三個不高興的人,當然是梅長蘇。


梅長蘇把蕭景琰帶來的食盒打開,挑了二塊雪花糕置於盤中,其餘的全推給飛流讓他在廊下吃得好開心。


「不再多吃點?」蕭景琰殷勤地問道。


「以前我都吃不下的,現在已經能吃二塊了。」梅長蘇淺笑,「請靜姨以後別再費心做糕點給我。」


「母后原本就會做給皇兒吃,她知道飛流喜歡,順便多做了些。」蕭景琰看看廊下的飛流,回頭說道:「飛流長得很高了。」


「是呀,他都要二十歲了。」


「他還是你的護衛嗎?」


梅長蘇明白他的意思,他認為飛流待在這裡是為了防他,便輕描淡寫地說:「我現在不需要護衛了,飛流是來玩的。」


「嗯。」蕭景琰想起方才進屋時,梅長蘇手上拿著一卷書冊,現在正擺在他腳邊,「你最近在看什麼書?」


「我讓黎綱找一些志怪奇譚來看看,想知道有沒有什麼故事,跟你的牛角類似的。」


「結果呢?」


「目前並無專門的記載,只能說是一種…執念吧…」梅長蘇吐出如嘆息的二字,引來蕭景琰深不可測的注視,「這一陣子,都沒人發現你的牛角嗎?」


「看來是沒有。」蕭景琰摸摸這對已經與自己相處近二個月的東西,灼熱依舊,「目前還看得見的,只有母后,還有你。」


聽到語氣加重的最後三字,梅長蘇心慌得別過頭去看廊下的飛流,吃點心吃得正歡,臉頰鼓鼓滿足地笑著。若這牛角代表蕭景琰對他的執念,他都已經回來了,景琰還有什麼好放不下呢?怕他再度離去嗎?他已說過好幾次絕對不再走了,景琰總是不信,他還能怎麼辦呢?


蕭景琰凝視著梅長蘇不自覺搓著衣角、白皙修長的手指,突覺口乾舌燥。


「你現在…恢復得如何?」


梅長蘇有些受驚地回頭看他,隨即垂下眉眼,「還有點…不過已經能行走…」


「我再命宮裡送些藥品過來,或者你還缺什麼?想吃什麼?」


「不用了,已經太多了。」


「那麼…」


「什麼事?」


「宮裡桃花開得正好,也許過兩天你…」


「不去!」


「到時我、我不會出現,真的,你只要陪母后賞花,讓她看看你,好嗎?」沒料到梅長蘇想都不想便立刻拒絕了,蕭景琰急得有點結巴。


梅長蘇將薄唇緊抿成一條線,堅決地搖搖頭。


「母后她很想你,很擔心你…」


「請你轉告靜姨,我恢復得很好,請她不必擔心。」


蕭景琰此刻才不管梅長蘇說了什麼,已經好幾句話了無論他說什麼對方看都不看他,令他慌張地亟於捕捉對方的目光。


「小殊,看看我,別不理我。」


梅長蘇頓覺氣惱。他實在見不得蕭景琰這種傲骨盡折、低聲下氣、患得患失的模樣,即便在無憂無慮的少年時期,當時蕭景琰百般示好也從沒這樣過!梅長蘇回京前曾設想如何與皇帝蕭景琰相處,是似清風明月淡如水的君子之交,可是水牛蕭景琰卻用最粗暴的方式打破他的設限,他真的慌了手腳;明明是自己被害得淒慘,怎麼加害者還一直向他討安心感?明明他知道自己想要的,與對方想要的,是一樣的東西,但他現在完全給不了也討不了。


若非發生那件事,他們何至於此…


梅長蘇心生傷悲,迎向蕭景琰的目光中便帶了一絲憐惜。


「景琰,你一定要好好的。靜姨是為了你,才想方設法找我,你千萬別辜負她。」


「是了,若非母后…」蕭景琰像是被什麼觸發,盡力壓抑著明顯的怒氣說道:「若非母后尋你,你寧可裝死一輩子躲著我,也不願在我身邊親眼看著我,如何開創一個不同的大梁天下。」


水牛嘴巴動個不停是在反芻食物,而蕭景琰覺得自己這陣子不斷思量,咀嚼出更多的,是自己被梅長蘇擺佈、無盡又無力的悲哀。


「母后尋你,是為我好;你裝死不歸,也是為我好。你們為我如此用心,我還能苛求什麼呢。」話說得重了,蕭景琰見梅長蘇神色有異,後悔不迭,「小殊,我不是…」


「不要緊。」梅長蘇勉強一笑攔住蕭景琰,不讓他繼續說下去,但之後也沒再開口。不是有意嗎?是。不是責怪嗎?也是。不是怨懟嗎?更是。梅長蘇笑容苦,心裡更苦。


蕭景琰紅了眼眶,一下子就像個洩氣的皮球。半晌,他試探地握住梅長蘇的手環,引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。梅長蘇停靠了一下,就縮回手,藏進袖子裡再也不露出來。


「小殊…」至此,蕭景琰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了。


突然間,一個食盒橫在他們當中,打破這尷尬無比的氣氛。是飛流進來,將手臂伸得筆直。


「吃完了。」飛流想想,又說:「水牛再見。」


蕭景琰收下空空如也的食盒,垂頭喪氣地離開了。梅長蘇整個人鬆懈下來,一股疲累湧上心頭,但他仍強打精神,一旁還有個飛流晶亮著雙眼,等著他稱讚呢。


「飛流好厲害,居然把水牛趕走了。」


「壞人說,不准靠近。」飛流得意地笑著,「水牛,氣息,靠近。」


「現在都聽藺晨的話了。」


「不聽,壞人!聽蘇哥哥!」


「好、好,我知道了,飛流最乖。」一句打趣的話竟惹得飛流惱羞,梅長蘇不禁莞爾,「扶我起來好嗎?我累了想歇一會兒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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